“我想他應該知道,不管他走多遠,都走不出我的心里,他已經成了我的影子了。”這是一名高位截癱的女子,近日發在博客上的文章,文中的“他”是她的丈夫。 18年前,年僅19歲的泰興女孩郭雅鳳,在一場車禍中意外受重傷,造成高位截癱,脖子向下都沒有了知覺。在一次電臺連線中,安徽小伙子馮學田知道了她的故事,并輾轉聯系上了她。兩人開始了一段感人、坎坷的戀情。 如今,他們的激情還在嗎?記者走近了這對夫妻—— 記者眼中的這對夫妻 他服侍她躺在床上刷牙 昨天上午，在泰興市張橋鎮郭橋村一座三間瓦房內，記者見到了馮學田、郭雅鳳這對患難夫妻。 前晚在單位值夜班的馮學田，下班剛到家不久。東廂房內，馮學田正伺候著躺著床上的郭雅鳳刷牙。擠上牙膏后，馮學田將牙刷遞給郭雅鳳，郭雅鳳用兩只手的手腕將牙刷柄死死夾住，伸進嘴內。由于手指不聽使喚，郭雅鳳只能靠頭部的左右上下擺動，完成牙刷和牙齒之間的“相對運動”。此時，馮學田雙手各端一只水杯，一只是空的，另一只里面有水，水中插著一支吸管，站在一旁。牙刷好后，郭雅鳳通過有水杯內的吸管，將水吸進嘴中，然后再將漱口水吐進另一只空杯內，整個動作非常嫻熟。 一個高位截癱的女孩，一個健康的男孩，他愛上了她，他要娶她。很多的反對，很多的不解—— 愛，曾被懷疑是“沖動” 當年的她 意外車禍成高位截癱 用嘴“寫字”成電臺明星 1993年秋天的那場車禍,徹底改變了郭雅鳳的人生軌跡。 郭雅鳳回憶說,那年她19歲,初中畢業后在蘇州絲織廠打工。一天,在下班途中被一輛車撞倒,后腦勺重重硌在石塊上,當即昏迷。肇事車逃逸,是一名好心的過路人,用板車將她送到醫院。醒來時,她的頸椎第二至第七關節粉碎性骨折,鎖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覺,從此全身癱瘓,大小便失禁。她成了高位截癱。萬念俱灰的她,曾自殺過三次,都被家人救下。 1998年,郭雅鳳在嫂子的幫助下,開始練習“寫”字。一次次失敗后,她終于找到了“ 竅門”,最終“寫”出了不錯的楷體字。 在嫂子的鼓勵下,她開始給早已熟悉的無錫交通臺投稿,并致電給電臺熱線,通過電波說自己的故事。她家電話公開后,很多聽眾還給她打來問候的電話,一時她成了電臺的明星。 當年的他 安徽小伙主動上門 最終卻被準岳母“罵走” 2000年,在無錫打工的安徽六安小伙馮學田,出于好奇通過電臺聯系上郭雅鳳。 在電話里,馮學田表達了想上門見見郭雅鳳的愿望,被郭雅鳳一口拒絕。誰知,沒過多久,郭雅鳳就接到了馮學田的電話,馮學田說他已到郭雅鳳所在村的村頭,郭雅鳳只好讓他進門。 初次見面,兩人談了很多。郭雅鳳得知,馮學田同樣“命苦”,6歲母親就去世,20歲父親去世,家中弟兄多,經濟困難,他不得不常年在外打工。而郭雅鳳的樂觀開朗,在馮學田心里“種下了蠱”。 2001年春節,郭雅鳳父親患重病住進南通一家大醫院。馮學田得知消息后,主動趕了過來。在南通醫院,馮學田像伺候親生父親一樣,照顧著郭雅鳳的父親。一個月以后,郭雅鳳父親去世,馮學田忙前忙后幫著料理完后事。 然而,父親去世后,郭雅鳳的母親卻不同意馮學田留在家中,強行將其趕走。說起母親當初的反對,郭雅鳳回憶,母親當時認為馮學田不是真心對她好,可能另有所圖。 轟動一時的婚禮 電視臺做媒 在南京舉辦了婚禮 馮學田臨走前,對郭雅鳳說:“我出去掙錢,一年后來接你走。”然而,馮學田走后兩個月都沒有找到工作,其間沒有和郭雅鳳聯系,連封信也沒有。村里人說,馮學田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。第三個月,馮學田在丹陽其親戚的磚廠里找到了工作,給郭雅鳳來信。任憑馮學田聲淚俱下,不敢接受對方“愛”的郭雅鳳,仍然拒絕了他。 “我是一名高位截癱的患者,能不能接受別人的愛?”馮學田返回丹陽后,左右為難的郭雅鳳給省電視臺寫信說出了她的糾結。幾天后,省電視臺工作人員找到了她的家,詳細了解情況后,又找到了馮學田,說服郭雅鳳的母親后,最終撮合了他倆。 2002年11月16日,馮學田、郭雅鳳在省電視臺著名主持人的主持下,在南京舉辦了一場特殊的婚禮。讓他們意外的是,最初給他倆牽線搭橋的無錫交通臺的主持人“北燕”,也趕到了現場。 婚后,他倆在城里開了一間小賣部。 不可能有孩子，不可能有夫唱婦隨，她一直躺在床上，無法給他一個正常的家。于是，她不想拖累他。可是，他讓她、也讓所有人懂得了—— 婚姻，是責任與堅守 兩次懷孕兩次流產 了愛她離家出走 知道丈夫很喜歡孩子,郭雅鳳就想為他生一個。可醫生稱她的身體不適合做母親,懷孕有可能導致生命危險。郭雅鳳怕丈夫為她擔心,就偷偷地停用了避孕藥。 2003上半年,她果真懷孕了!但馮學田沒有驚喜,反倒是震驚,要求她馬上去醫院終止妊娠。其實,馮學田又何嘗不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?只是,他絕不能拿妻子的生命作賭注! 懷孕后,郭雅鳳發現自己常常喘不上氣,血壓變得很低,沒有一點胃口,有時整天不想吃一點東西。“我身體不好,生下的孩子殘疾怎么辦?”最后,她只好忍痛流了產。并不甘心的郭雅鳳幾個月后再次懷孕,然而不適癥狀再次出現,只好又流產。 “看到他看別人家孩子那驚喜的眼神,我非常心痛”,郭雅鳳回憶說,當時,馮學田為了養家、為了照顧她,吃盡了苦頭,手上皸裂的口子像嬰兒張開的小嘴,她每每看到就自責不已。 “如果離開我,他就不會受這么大苦;重找一個女人結婚,他還會有自己的孩子”,為逼馮學田離開自己,她決定“玩失蹤”。2006年9月18日,她打電話給家住黃橋鎮的好友郭巧鳳,謊稱自己一個人在家“煩”了,想去她家待幾天。郭巧鳳信以為真,用車從泰興城接走了她。 他發瘋似地找 離家出走之前,郭雅鳳給馮學田留了一封信:“我走了。我走后你會輕松很多,下班回來不用急于幫我處理大小便,不用急著幫我洗澡換衣服,不用急著給我煮飯。我們結婚四年,你照顧了我四年,這四年你累壞了。謝謝你給了我幸福的四年。我走了就不再回來,你找一個健康的女人結婚吧,生一個可愛的孩子,過一份正常而又幸福的生活。祝福你!” 下班回到家的馮學田,立即四處發了瘋似的尋找郭雅鳳。他孤獨的身影走遍了泰興城的大街小巷。無計可施的馮學田, 來到泰興電視臺,一檔特殊的尋人節目開始了——對著攝像機,馮學田淚如雨下:“雅鳳,你快回來好嗎?你不知道這幾天我是怎么過的!你在外面折磨你自己,更折磨我,我沒有辦法過沒有你的日子……”在郭巧英家中的郭雅鳳,看到了電視中的丈夫,眼含熱淚。郭巧英這才知道郭雅鳳“出走”的真正意圖,勸她:“你還是回家吧,他對你這么癡心。”郭雅鳳堅定地搖了搖頭。但不放心馮學田的郭雅鳳,又托好友看看馮學田的“近況”。 看到馮學田失魂落魄的樣子,郭巧英心一軟便告訴了他郭雅鳳的下落。2006年9月23日,馮學田在黃橋郭巧鳳家中,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妻子。 他控制不住地上前緊緊抱住了她,兩人抱在一起哭得無比傷心。可“鐵了心”的郭雅鳳要馮學田一個人回家,而且立刻離開,不然她就“翻臉”。馮學田不敢惹妻子生氣,他走出門,卻不肯離開。 在門口,他聽到村里的廣播站開始廣播,突然改變了主意。他來到廣播站懇求負責廣播的人給他幾分鐘時間。一向羞怯的他做出了平生最大膽的舉動,在響遍全村的大喇叭里開始唱歌:“和你相依為命永相隨/為你朝朝暮暮付一生/真真切切愛過這一回/無論走遍千山和萬水/和你白頭偕老永相隨/為你甘心情愿付一生/風風雨雨艱險去共存/陪你走過一程又一程/不后悔……” 郭雅鳳想起來,這是馮學田4年前在婚禮上給她唱的歌,她一邊聽一邊流淚。知道真相后的當地很多村民都來到郭巧鳳家，勸他“不能錯過這樣一個好男人。”第二天，當馮學田再次來到郭巧鳳家，與郭雅鳳四目相視后，郭雅鳳輕聲說：“學田，我想回家。” 兩個人的日子，就是平平淡淡，相依相偎—— 平實的日子 他賺錢養家 這一個感人、坎坷的愛情故事，感染了太多的人。 2008年，泰興市民政、殘聯等部門，在該市張橋鎮郭橋村幫他們蓋了一座三間瓦房，還進行了裝潢。有關部門還送給她一臺電腦，她學會了用右手大拇指關節，敲擊鍵盤打字，開了自己的博客，寫了100多篇文章。在她網易“yigerendeziyanziyu” 的博客里，很多文章記錄了兩人相互依戀、難舍難分的點點滴滴，讀后令人動容不已。 在昨天的采訪過程中，郭雅鳳不止一次地反問記者：“你說說，我可以這么幸福嗎？” 目前，丈夫在泰興城一家浴室幫人擦背，一天有三五十元的收入。她一天更多的時間是躺在床上，上網、看電視外，就是牽掛丈夫。因為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，丈夫過不了多長時間，就會打一個電話回來。給手機充值給她打電話，成了丈夫日常最大的開銷，每個月要100多元。 每天深夜，當她聽到熟悉的摩托車聲響起，她的心就砰砰直跳，“每天我們都像新婚一樣。” 他十年沒回老家 想上夫家去認認門 讓郭雅鳳內疚的是，馮學田為照顧她，近10年都沒有回過老家安徽一趟，“我現在最大的愿望，是作為馮家的兒媳婦，能陪他回去一趟”，郭雅鳳說，由于路途遙遠，如果乘長途車，丈夫將她抱上抱下的，肯定吃不消;加之她第一次回婆家，總要給馮學田家人親友帶點禮物，而她們經濟拮據，一直沒有攢夠錢，所以至今沒有成行。 通訊員 朱正堂 孫紀剛 本報記者 王國柱 文/攝 |
